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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溪讲座在我院南山校区举行

发布时间:2010-05-20
    你能想象一群渴求知识的学生、老师甚至教授将偌大的会议室堵得水泄不通的情景吗?你能想象令这些有的坐台阶、有的一站三个小时的人们所倾心的不是一场什么商业授秘或成功感言而是一场朴素而低沉的国学讲座吗?你能想象那个口若悬河、诲人不倦、折服无数听众的主讲人是一位白发苍苍、朴素无华的耄耋老者吗?就是这动人的一幕幕,于5月12日、13日下午连续在我院南山学术报告厅上演。让我们拨动时光的齿轮,重温其时的智者之风吧。

  12日下午,笔者早在讲座开始的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报告厅,可这时前四排的中间位子早已有人。挑第五排的位置坐下,凝视着屏幕上“刘梦溪——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所长”几个简短的大字,望之而敬畏之心不禁顿生,不由得正襟而坐,噤声不语。刘梦溪众所周知,在中国文化史、明清文学思潮和近现代学术思想的研究方面功勋卓著,他的《传统的误读》(一九九六)、《红楼梦与百年中国》(一九九九)、《中国现代学术要略》(一九九七)等论著影响至今不衰。

  未几,学院院长许江,毛建波、杨振宇等诸多老师纷纷而至,看来这场讲座必定非比寻常,更让人倍增了几分激动与期待。等待总让人感觉是漫长的,尤其是基于仰慕之上的等待。直至6点整,刘老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站在了主席台前。什么?大名鼎鼎的学者不都是居高临下的吗?不都是颐指气使的吗?眼前的这位老者却笑容可掬、毫无锋芒,亲切的让人直想上前握一握他的手。

  作为研究生会学术周的重要部分,讲座由毛建波处长主持。介绍了刘梦溪教授的成就、著述及教授不顾舟车颠簸、不辞万里来讲学的热情后,刘教授开口了:“许江院长,各位同学、老师,晚上好。我很荣幸能够来到中国美术学院这个在中国的艺术、美学以及思想上很有传统的学校。我所以能来到这里,是由于在外面的相遇。在北欧的一个会上,我和许院长‘一见钟情’……”伴随着一阵哄堂大笑,我们开始切身地体会这个满腹经纶的智者的诙谐幽默。

  刘老首先提纲挈领式的列出这一讲的概要:什么是国学?国学在当下有何意义?我们怎样学习国学?之后,满腹诗书便涛涌而出,从《周礼》、《尚书》说到梁启超、胡适之,从废除文言文的得失谈到现代教育体制的利弊,从前辈先贤的智慧结晶论及自己的学术探讨……刘老的语调平静如水,可那平淡背后的渊博与阔远自是让人为之神往。针对国学的概念,刘老赞成马一浮先生的观点:国学即是六艺(即六经)之学。如果把国学说成是中国学术史或中国固有学术,那它只是少数人研究的一门学问而已;而如果把国学的内涵界定为六经之学,那它的意义就非同寻常了,因为“六经的基本义理是中国人立国和做人的基本准则”。而对六艺之大义,刘老一言蔽之曰:诚、敬、信。其核心是“敬”, “我就统计过六经里面‘敬’字出现的字数,‘敬’是在六经里面出现最多的一个字。”“敬不简单是你对人的一种尊敬,更是你内心的一种品行。”刘老如是说。其后,先生进一步阐述了‘敬’是儒家孝、礼之核心内容。

  关于经典的阅读,刘老认为应从论语、孟子着手,因为语、孟继承了六经的基本义理而无六经那般晦涩。他甚至建议从小学始开设国学课堂,授以四书、六经选读等。至于读书之法,刘老建议,不需看时人的白话释文而只需读原典。那么究竟读书何为?先生有言曰:“读中国的这些基本经典,它可以变换你的气质,如果每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就可以转移风气;读六经、读语、孟,并不主要是为了吸取知识,而是为了涵咏它的思想,用它的义理性的东西陶冶我们的性情,改变我们的气质。”

  整场讲座,刘老始终谈笑自若,气度不凡,气氛轻松愉悦。他往往还会在向大家传道解惑时突然话锋一转,向坐在他对面台下一边听讲座一边做笔记的许江院长进行“思想交锋”。当刘老说到自己建议学校应进行从六经进而至六经注释的教育——“这样的结果啊,几百年之后,他不一定会影响你对现代科技的吸收,甚至一点都不影响你对现代知识各种分科的吸收,但是文化的根底从此存在于我们每个文化人的身上。”——时,大家都如沐春风般的静听着,生怕发出声响而打扰了先生,一时竟忘了鼓掌,还是许院长鼓了掌表示赞同。“但是许院长,您‘孤掌’了我,没有一个人赞同我的意见,”刘老风趣地说,“但是我还告诉你一个信息,没有一个人反驳我,他们说不过我,呵呵。”至于这是智者与智者的交锋还是学者与学者的交流,就待听众读者们见仁见智了。

  刘教授讲完后,我院师生争相请教。刘老或以八斗之才或以七步之智一一予以悉答,最后以许江院长的发言结束了当天的讲座。许江院长说,我今天坐在这里是做学生来的,是来“养心”的,我在这里以学生的身份诚惶诚恐地感谢刘先生给我们带来一个这么好的讲座,他是来为我们“洗心”的。

  值得一提的是,讲座刚刚结束,刘老的风采就迅速在同学中传开来。笔者听完讲座骑车刚进宿舍,就接到一同班同学的电话,开口就说:“我今天没去听讲座,我后悔了,你能给我讲讲吗?”当我把笔记原原本本的念完,她还意犹未尽的把从同学那里听来的内容向我一一核实。次日下午,我托同学帮我占了座位,当我从人群中挤进报告厅时,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帮我占位置的同学。“我提前四十分钟就来了,谁知道今天比昨天人多得多,只能坐在这了。”

  第二讲刘老以陈寅恪先生为线阐释“了解之同情”的学术态度——“古人著书立说都是有所为而发,他们所处的环境、背景如果你不是完全明了,对他的学说你就不能评论。而古代哲学家去现在已经数千年了,时代的真相你很难知道。我们现在所根据的的材料,仅是当时遗留下来材料的一小部分。你要借助残余碎片窥见全部结构,必须像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之精神。所谓真了解,需要你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他的立论,不得不如是的苦心孤诣表一种同情,这样的话,你才能批评他学说的是非得失。”刘老转述陈寅恪先生的阐释。关于陈寅恪对元稹、钱谦益等人在批判的基础上有所肯定或同情的学术态度,刘先生表示赞成:陈寅恪先生把他们放在那个历史环境下理解问题,不能用今人的标准去要求古人,评价古人也不仅仅是一句话的就能定论的,这样才能达到对一个古人的著作和他的思想的真正了解。针对一种以陈寅恪晚年花大量精力去研究一个妓女柳如是为牛刀杀鸡之举的观点,刘梦溪教授说:“陈寅恪先生在晚年、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能写出将近80万字的《柳如是别传》,我个人认为是他一生最伟大的著述。”“他在《柳如是别传》这部书里自始至终贯穿一个主题,就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也许是因为这是刘老此行的最后一讲,在座的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先生刚刚语毕,座下已有多位听众半起半坐只待主持人宣布向刘老请教了。之后发问者此起彼伏,一发不可收拾。刘老显得格外热情,主持人毛建波老师多次向听众申明时间已晚,刘老师第二天一早还要赶飞机,而先生却一再说:我可以再回答一个问题。致使讲座比前一天多出近一个小时。

  学问无止境,讲座有终时,无论在场的各位有多么恋恋不舍,无论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问题没有来得及向刘老请教,讲座还是要结束的。无须赘言,用心理解、消化刘老带给我们的精神食粮甚至用青春与生命去传承刘老等老一辈学者未走完的路才是我们今后该做的吧。是啊,刘老是做讲座来了,更是播种来了,当学问的种子被悄然洒在这片有80年传统的沃土之上。

  先生之所授受用终身,此情无以为敬,窃拟《千秋岁》一阕以谢先生吧:

  鹤发童颜,谁人居中盘?疑是云端逍遥仙。四书凭吞吐,六艺腹中椽。谈笑间,袖里竟把乾坤旋。

  说儒惟一“敬”,传道不二篇。国学路,何漫漫。先生毕生事,终须代代传。看我辈,敢将热血荐轩辕。

文/史梦龙